沧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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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润玉同人】忘尘 第一章 小仙的好运

少年蒲衿觉得自己的宿命就是要成为上神的。

因为在他过去修仙的三百年间,运数一直很衰。

别说什么遇仙、遇神、遇灵药这种好事了,连练个驭火法术都能烧到手,吸个天地精华都能遇上暴雨浇头。谁能想到,他衰了三百多年,一朝转运,就是天大的鸿运。  

 

而他的发小姜荻认为:蒲衿这三百来年的修行都修到狗身上去了。 

因为换了任何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仙,如果有捡到上古神兽灵骨的狗屎运,肯定都恨不得马上供起来磕一百个头。

可蒲衿这厮满脑子想的却是:清炖还是红烧??

要不是自己看出这灵骨并非一般的肉骨头,姜荻毫不怀疑蒲衿会把这东西当成夜宵煮了。

 

两个少年各怀心事,躲在云梦大泽的菖蒲洲中,对着一根灵骨愣神。

“我听大泽之底那只千岁灵龟讲过,上古神兽之骨所蕴灵力极其充沛,只要化灵得法,至少可以增长一千年的修为。”姜荻皱着眉道,“只是你我功力尚浅,不知能否成功将其炼化。”

 

蒲衿笑得没心没肺:“试一试嘛,成了就有一千年的修为,不成就拿去炖汤,总之都没损失。”

他又拍着姜荻的脑袋说:“等我飞升天界,位列上神,我就把你老家那个蝙蝠洞赐给你做封地可好?”

 

姜荻看着蒲衿这副嘴脸,觉得和自己在人间常见的凡夫俗子十分相似。

譬如,他曾见过一个五十多的老秀才,平生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“等我高中状元,我就如何如何”,结果考到八十,人都考魔怔了,连个举人也没有中过。

 

蒲衿的原身不过是云梦泽中的一株灯草,他姜荻也只是一头刚刚学会幻化人形的碧眼蝙蝠。

两人加起来还不到六百岁。

在这世间无数的仙灵妖物之中,这点道行,如同初生的赤子一般,距离化仙成神不知还有多少万年。

 

姜荻拍开蒲衿的手,板起脸说:“尽力而为吧,记得我跟你讲过的化灵咒吗?可千万不要念错了。”

两个少年在菖蒲洲中画出星阵,相对而坐,念动咒语,两道灵力缓缓注入灵骨之中。

 

那神兽灵骨被灵力所激,通体透出温润而明亮的光晕,仿佛正在从数万年的沉睡中慢慢苏醒。

灵光在星阵中不断变幻着颜色,从柔润的银色,变成艳丽的红色,又渐渐变成了黑色……

 

姜荻心中莫名不安,低叱道:“你可念对了吗?这颜色怎么有点不对劲!”

蒲衿一脸嫌弃:“我也是说啊,这骨头跟烧糊了一般,口味能好么?”

 

却见灵骨此时已被黑气环绕,一股极重的阴寒之意弥漫四周。

星阵上空慢慢浮现出一个巨大的虚影,似鸟非鸟,似兽非兽,额前生有一只大角,似乎是这神兽的原身。

 

蒲衿咽了口唾沫:“我突然不想吃了……”

姜荻根本没注意到他说了什么,他看着阵中虚像,瞪大了双眼,惊呼一声:“这是……凶兽蛊雕?!”

 

他话音未落,只见蛊雕虚影庞大的身躯渐渐转为实体,一双赤红眸子凶光毕露,朝他们两个逼视过来。

未几,它尖啸一声,如婴儿哭啼,一股强大的上古魔气喷薄而出,瞬间将蒲衿和姜荻双双打回了原形!

 

蒲衿后知后觉地揉了揉眼睛,恰见蛊雕张开了血盆大口向他们疾冲过来,这才怪叫一声,连滚带爬地朝姜荻扑去。

姜荻一头滚在菖蒲丛中,定睛一看,也吓了个魂飞魄散!

他反应尚算敏捷,一口叼起蒲衿头顶的草穗子,张开肉翅没命地飞了出去!

 

他尚未飞出菖蒲洲,就看见沼泽之上现出蛊雕巨大的阴影,正飞快地向自己贴近,不禁寒毛直竖!

蒲衿在姜荻口中哇哇乱叫:“哇呀呀呀要死了要死了!本仙和你拼了!!”

他一边嚷嚷一边施法,头顶的草穗化成一道道流火,挠痒一般在蛊雕身上擦过,连一根羽毛都没燎着,就变成了黯淡的火星,倒是冒出来的灰烟呛得姜荻一阵咳嗽。

姜荻还没来得及大骂,就感到耳后腥风一起,蛊雕已张开了大口,要将他们吞吃入腹了!

 

几乎同时,一道强烈的银色光华自大泽之中冲天拔起,瞬间驱散了云梦泽的雾瘴,将整个菖蒲洲照得如同点起了千盏明灯一般!

姜荻本是蝙蝠,天生对光亮十分敏感。

此时此刻,他只有一个感觉:好亮,亮瞎了……

 

不止姜荻和蒲衿被照得完全睁不开眼,连那凶兽蛊雕也受不住这光华之盛,赤眸被刺得一眯,大嘴险险挨着小蝙蝠的头皮擦过!

 

这时,一名白袍银甲的天将自银光中疾掠而出,五指一张,像抓小鸡一样将姜荻二人抓在手里,另一手横枪一格,击在蛊雕的硬喙之上,生生将这凶兽逼退了七八丈。

 

天将拎起吓掉了魂儿的姜荻和姜荻叼着的蒲衿,不太走心地瞟了一眼:“老鼠?”

姜荻平生最恨被人将原身错认成老鼠,饶是眼下情势危急,也死命挣扎着争辩了一句:“老子是蝙蝠!!”

 

他这一张嘴,灯草蒲衿大头朝下落了下去。

慌了神的姜荻正待呼救,却见一个矮胖人影倏地钻了出来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住蒲衿,一骨碌滚出了战团。

天将瞥见此人现身,手一挥,把姜荻也丢进他的怀里。

两个少年看清了来人,异口同声地叫道:“土地公!”

 

此时,蛊雕已经一个回旋,凶狠非常地扑了回来!

银甲天将冷然立于半空,不动不惧,待蛊雕俯冲进他身前一丈,才将长枪一搠,与它战在一处!

 

蛊雕身形大得像座小山,额上尖角、肋上鳞翅、身后豹尾,都似利刃钢鞭一般,所过之处泥土翻卷,地动山摇。

然而,这天将仅凭一人一枪,却在蛊雕凶猛的攻势下游刃有余,强大的灵力如同江海怒涛一般,将蛊雕使出的妖术尽数压制。

这两强相斗,打到风云变色,震得整个云梦泽都在微微颤动。

 

蒲衿看得傻了,喃喃道:“这是什么神仙打架?好厉害!”

云梦泽的土地公感慨道:“六界打架第一名的神仙,自然厉害。”

姜荻懵懵懂懂地问:“六界打架第一名的神仙是谁?”

“战神苌云啊。”

 

苌云在激战之中,居然有空暇说话,声音气息还丝毫不见紊乱:

“上古凶兽魔气如此深重,你身为云梦泽土地,为何毫无所觉?连这妖孽藏身何处都探查不出?”

土地公一脸冤情:“上神明鉴!按照常理来说,仙、魔、人、鬼、妖五灵栖身之处,皆在一方地仙掌握之中。可这凶兽不知用了什么邪术,周身上下竟无一丝五灵气息,小仙感应不到它的方位呀!何况,小仙法力有限,就算能探得方位,也未必感应得那么及时……”  

 

苌云踏空一跃,闪过蛊雕一记攻击,反问道:“那为何菖蒲洲燃起几个火星,你就马上感应到了?” 

土地公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:“这个事情我一时半会儿很难跟上神解释……”

要怎么解释?难道告诉上神说:云梦泽的著名倒霉蛋蒲衿脑子有坑,身为一株草仙,却偏要修习驭火之术,而且学艺不精,三百年来引起云梦泽火灾无数,导致云梦泽土地的天界考绩次次都是下等,这才逼得土地公见火就急吗?

 

“总之……总之此番也算误打误撞,让上神找到了凶兽的下落,我们云梦泽还要仰赖上神斩除妖邪,让此地重归太平!”

 

苌云对土地公和的稀泥冷哼一声,掌中灵力一催,长枪银光大盛,一招刺入蛊雕肋下,正扎在那条让它化出实体的灵骨上!

蛊雕一时间动弹不得,元神震荡,随着灵气的流失,躯体也渐渐变得虚幻,众人见之无不心绪一振!

 

殊不料,蛊雕头顶的尖角突然现出一道耀眼而圣洁的光晕,身上的伤痕在光晕笼罩之下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痊愈。

苌云瞳色一金,周身灵光升腾缭绕,欲祭起神力,将这凶兽打个形神俱灭。

却见蛊雕尖角释出一股宏大的灵力,其攻势排山倒海,竟将苌云连人带枪震飞了出去!

 

眨眼功夫,蛊雕身上的伤口尽数复原,它厉啸一声,振翅低首,朝苌云疾冲过来!

苌云反应也是奇速,他倒提长枪,一个借力腾跃在半空,只是到底失了先机,蛊雕冲进视线之时,他只来得及挺枪一格,蓄力护住心脉。

 

这时,战神银枪之上的白缨忽然无风自动!

缨丝飘飞如雪,瞬间化成一个光轮,一道冰蓝剑气自光轮之中无声飞出!

这剑气拥有明净而柔润的颜色,却带着一丝有些孤寒,也有些清寂的意味。

但仍有浩然清正之势,雷霆万钧之力!

 

剑气凌厉,只一招,将蛊雕之角斩落。

 

蛊雕失角,顿如抽离了全身精元,顷刻间变得萎靡不振,整个身躯重又化成虚虚实实的幻影。它再不敢恋战,忍痛振翅向北方逃去。

 

苌云正待腾空追击,只听一个声音自光轮中传出:“苌云莫追。”

这声音沉静平和,如敲冰碎玉,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王者气度。

 

蒲衿与姜荻还没醒过神来,却见身旁的土地公悚然变色。

这老儿眼都不眨就矮了半截,伏地行叩拜大礼,顺便一手一个将他俩也按头拜下。

 

战神苌云亦是撩袍一拜,执礼甚恭:“陛下安好。”

光轮中人道:“那孽障已非蛊雕原身,其异象之根源正藏于魔角之中,你且用封灵咒封印此角,日后自有方法寻出它的踪迹。”

苌云当即施术,将魔角纳入袖中,长叹一声。

“我下界之时,陛下抚我枪上白缨,对我勉励叮咛,原来是意在将灵识附于我枪缨之上。苌云追随陛下六千年,仍让陛下挂怀加持,实在有愧。”

 

光轮中人似乎笑了一下,语气温润而笃定:“战神苌云,生为凡人,在人间身经三百余战;封神之后,历经三千六百余战,未尝败绩,不需任何外力加持。”

他停顿了一下,才道:“本座附灵识随你下界,本意并非为你助战。只因这次凶兽乱世,暗藏诡道。譬如这头复生的蛊雕,其实肉身不过幻象,玄机皆藏于角内。方才你若追幻象而去,魔角就会脱壳而逃,再想寻它便难了。所以,本座借它带你打个头阵,接下来要如何做,你可明白了?”

苌云顿悟道:“多谢陛下点拨,苌云明白!这便将个中玄机也传予朱滟、玄溟知晓。”

光轮中人嗯了一声,似乎有些倦意,不再说话。

 

苌云忽对着光轮唤了一声:“雍骊可在?”

光轮中,有个温文男子的声音应了一句:“我在。”

苌云道:“我与水火二神皆在下界平妖,你与上元留守天界,务必谨慎小心,护好陛下的平安。”

 

天界,化清池。

天帝润玉乌发白衣,闭目安坐于池中,掌心一轮光晕如满月。

一名身着紫青长袍,眉目温雅的上神趺坐在侧,对天帝掌中琉光天轮映出的苌云轻笑一声:“自当尽责,顾好你自己便是。”

他正是苌云口中唤作“雍骊”的天界四上神之一:月神。

 

光轮之中的苌云还待说些什么,月神雍骊却忽然眼神微变。

他见天帝眉心青碧之色一闪而过,果断出手结印,一道月华灵气自掌心流泻而出,飞入琉光天轮光晕之中。

 

他连声道别也欠奉,就将琉光天轮打成了一片星尘,含笑看着苌云怨念不浅的面容随着光轮消失无踪。

另一侧趺坐的邝露秀眉微耸,一时不知是该象征性地指斥他几句,还是索性跟着笑两下算了……

放眼整个天界,敢试手犯天帝之威的,也只有这位月神大人了。

 

但月神大人也一向够知机。

他出手之后,立刻垂首长揖:“适才陛下龙息被孽力干扰,倘若再分神施展琉光天轮,必然有伤龙体。雍骊斗胆,代陛下收回天轮神通,还请陛下恕雍骊擅专之罪。”

 

润玉神色不动,只顺着琉光天轮消逝之势将灵力一收,周身龙气大盛,强行将体内那股横冲直撞的力量压了下去。

他眉间的青碧之色时深时浅,声音却平稳得丝毫听不出异状:

“既知有罪,那就领罪。邝露近日事务繁多,甚是劳累,可将最难处理的考绩黜陟等公务分出,请月神为你分忧。”

邝露欣然道:“谨遵陛下口谕。”

 

月神雍骊低头无声一笑。

润玉并未张目,却似什么都心中有数:“何事开怀?”

月神道:“无他,只是觉得,陛下似乎特别喜欢给微臣一些额外的——”

他“磋磨”二字尚未出口,就瞥见天帝微微侧首,冰玉般的侧颜现出个俊美而黠慧的弧度。

月神毫无改口痕迹地改口道:“——历练。”

邝露在旁看得分明,抿嘴一笑。

 

此时,润玉眉心青碧之色忽有一半转为赤红,如真火在肤下灼烧!

他肤色偏于寒白,此刻青红二色在眉心萦回纠缠,显得格外凶险,仿佛随时要破体夺识一般。

月神与邝露神色皆是一凛。

 

却听天帝清啸一声,双眼乍然睁开,眸中神华明澈,一派雍容,透着一股令万众莫敢冲犯的天道威严!

巨大的应龙元神随之游离出体,盘旋在化清池上空。

颀长的龙身银光奇丽,龙气与灵力冲折激荡,与化清池千万年来汇聚的九天精华相互交融。博大的真龙元力将那青红光芒自眉心一路裹挟直下,在距龙心三寸处迅速结成一粒银丝薄茧,转瞬消弭无踪。

与此同时,天帝瞳中的青红残影悄然退去,唯余一片清明。

 

但月神的神情却丝毫不见轻松。

他沉吟半晌,道:“陛下将孽力封印在龙心附近,是否太过冒险?虽然近一百年来,孽力异动频繁,但只要以化清池疗愈,大可缓缓压制,从长计议,陛下用此急进之法实不妥当。”

润玉并不言语,倒是邝露在一旁说了一句:“陛下既然已经做了决定,便不是我们所能更改的,月神不必太过挂怀。”

 

月神接收到邝露一个“习惯就好”的眼神,微微一笑:“还是上元久伴帝侧,能看得开。”

他的心情突然豁达了起来:“好,那就让苌云他们几个担心去吧!”

 

邝露听得不知道怎么接。

这叫什么话……

 

月神像是跟她说话,又像是自言自语:“琉光天轮本可照见影像,陛下只传音、不露面,苌云定然不安,这才有叮嘱你我之语,只因有那几个小仙在场,才不肯说得太明。他若起疑,朱滟那女魔头和玄溟那块爆炭很快也会知道,但是,谁让陛下一意孤行呢,习惯就好,习惯就好……”

 

润玉冷眼看着这位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上神拐弯抹角地开怪腔,轻轻一笑,一句话都不接,起身一步跨出了化清池。

邝露早将他外袍取来,正待奉上,却见润玉略一扬手:“取朝服。”

邝露动作一顿,却没有太多讶异,转身就往璇玑宫的方向走去。

 

月神随润玉一同迈出化清池,忽然叫了一声:“陛下。”

润玉步伐一住。

月神平素卓荦不羁,这一刻神情里却带了几分认真:“雍骊虽不才,却还有几分胆魄。六界起多少祸端,四上神就平下去多少,陛下实不必以圣体犯险。”

 

润玉背向着他,乌发长垂,声音淡淡:

“本座不是以身犯险,是以身犯命。”

他语气骤然一转,锐意沛然:“真有胆魄,你就跟随本座,与这所谓的天命斗上一场!”

月神胸中一荡,长揖到地,再不多言。

 

润玉转身将他扶起。

他伸手在月神遍布华丽绣纹的衣领上一抹,指尖便拈起了一点星尘,是刚才琉光天轮湮灭时飞溅上去的。

“雍骊一向注重仪容,纤尘不染。这星尘掉在衣上,竟一无所觉,可见心中不静。”

他修长的指尖轻轻一掸,那一点星尘悄然掉落。

“星尘就是星尘,焉能与明月争辉?”他懒懒侧首,转向了另一个人,“想必太和神君也想通这个道理了。”

 

月神沿着他的话头,朝一个方向看了过去。

他几乎都要忘了,眼下的化清池中除了他们,其实还有一名上仙,正笔直地跪在池畔的角落中。

 

天帝润玉执掌天界第一个万年,座下英才辈出,其中又以四神二仙为股肱。

战神苌云、月神雍骊、火神朱滟、水神玄溟四上神协助天帝统领诸神,兼掌六界。上元仙子邝露、太和神君卫襄二仙君掌天帝近御,分理天界内务。

 

近万年间,六界都称得上政通人和,海晏河清。

然而近一百年以来,六界忽然异象频出,天灾不断,四时倒转,瑞兽化身凶煞,妖鬼横行为祸。六界生灵一时间怨声载道。

不知从何时起,开始流传一种说法,称天帝润玉非先天帝正统,夺权篡位,因而有此天谴。

而天帝近年体内化生出青红两道孽力,时时反噬龙体,仿佛也在无形中印证着这个说法。

 

正在人心不安之际,偏生天界又出了一件大事。

先火神旭凤曾与上古凶兽鏖战,并将梼杌尖牙,混沌首尾,蛊雕肋骨,褚怀之尾,九婴之头作为战功之证藏于栖梧宫。自旭凤仙籍被除,这些凶兽遗骸也随着主人的淡出而慢慢被天界众神所淡忘。

七日前,上古凶兽遗骨自临渊台散落,掉进下界。

之后,原本早已形神俱灭的上古凶兽,突然在下界渐次借骨复生,荼害生灵。

 

而将凶兽遗骸抛下临渊台的,正是太和神君。

 

天帝在化清池闭关三天,太和神君就在这里跪足了三天。

 

虽为待罪之身,但天帝将他晾在此处,却无一件事避讳于他。

他就跪在这里,眼睁睁看着天帝一事一务地处理应对。

 

看天帝压制孽力。

看苌云下界伏魔。

看天帝以灵识剑气解苌云之惑。

看天帝与苌云,雍骊,邝露谈笑风生。

 

这让他心惊肉跳,也心下戚然。

心惊的是,即使眼下祸端四起,局势也仍然稳稳系于天帝掌控之中。

戚然的是,他行差这一步,而今再难回头。

 

润玉负手站在太和神君身前,低头审视着他。

他只着单衣,越发显得身形削瘦,如刀裁就,并无平日里银袍帝冕加身的迫人气势。

但他即使像这样随意地一站,仍然让太和神君感到了莫大的压迫感。

 

“自你受封上神以来,本座可有薄待于你?”润玉神色淡漠,看不出情绪。

太和神君未敢抬头:“陛下提携之恩,微臣永记于心。”

润玉唇角一挑,道:“提携之恩,看来远及不上权势之欲。”

 

太和神君一哽,正待辩解,润玉却先开了口:“太和神君可还记得,你初封上仙时,本座对你的评价。”

太和神君又是一哽,这回却是想说也说不出口了。

 

润玉看着他,用了跟六千年前如出一辙的语气道:“你最大的长处,就是思虑周全,做事滴水不漏。却也正因如此,你从无涉险的习惯,也没有逆势而上的勇气。”

太和神君面色惨白,垂首不言。

 

雍骊把话接了下去:“所以,一旦形势不佳,你最先想的,就是给自己谋划后路。天界人心动荡,魔界想趁乱分一杯羹,便以魔界至宝作为交换,向你求取凶兽遗骨。你倒是好,只当做个人情,就将凶兽遗骨一个不剩拱手送了出去。”

 

润玉似是已经无心多言,淡淡吩咐了一句:“走。”

雍骊经过太和神君身侧,低首微笑道:“太和神君真该庆幸,倘若今日是玄溟在此,他只怕要当场现出原身,将你生吞下去。”

 

太和神君脸色青白,忽道:“罪臣有一事不明。”

润玉脚步不停:“讲。”

“罪臣犯下如此大错,陛下为何一次不审,一句不问?”

 

润玉忽然一笑。

他转身,侧颜如峰,眼色如剑。

 

“你盗出了栖梧宫的上古凶兽遗骸,却不想冒险与那魔界尊者交涉,只将遗骸抛下临渊台。你所作所为,本座一清二楚。至于幕后深谋,只怕你未必清楚,本座也无需再问。”

太和神君心中震慑不已,不觉冷汗涔涔而下。

 

“卫襄,你要自寻出路,本座不拦你。但若想算计本座,你的能为,还浅了些。”

 

说完这句话,化清池天门訇然洞开。

天帝步伐简劲,头也不回地踏进门外的一片大亮之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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