沧海

二次元存稿地,温瑞安武侠相关同人暂不开放授权转载^^

【润玉同人】忘尘 第二章 诸神的黄昏


天帝罢朝第三日。

上元仙子于黄昏时分亲击玄天鼓,召众神上殿。

 

天帝白衣及地,冕旒深垂,稳步走上玉阶。

他袍袖一敛,巍然落座,仍是一派冷丽气度。

 

九霄云殿之上,诸神变色。

 

风传天帝体内残余了当年琉璃净火与穷奇之力相搏的孽力,正发作到凶险的时候,加之近日六界祸乱不止,流言纷纷,天界诸神无不心生忐忑。

可天帝不过闭关三日,便已恢复如初,看起来精神更胜从前。

倒是往日与上元仙子并列的太和神君已不在殿上。

 

邝露上前一步,扬声道:“今日召集众神,有一事通报。众神皆知,太和神君深得天帝陛下重用,早在四千年前,陛下就把天界各宫的主理之权交给了他,连专门收藏奇珍异宝的御库都不曾保留。因此,整座九霄云殿各宫各阙,御防封印都是由太和神君亲手设下。”

 

邝露声音一冷,道:“可太和神君设下封印之时,心存私念,暗中以独门秘术给自己留下了方便法门!”

众神闻言俱是愕然,又渐渐从讶异、惊怒,转为了小声议论,像文火烧开的一锅汤,慢慢沸腾了起来。

 

“陛下从一开始就知道此事,却因惜才爱才,不曾说破。太和神君主掌天界内务四千年,也未曾行为失当。直到近百年来,六界妖邪横行,流言不断,竟连一些天界上仙也听信了这些无稽之谈,心生动摇。”

 

她微顿了一下,环视了一圈诸神的表情。

有人坦荡,有人羞惭,有人避开了她的目光。

 

“太和神君被魔界尊者所蛊惑,私开栖梧宫封印,将上古凶兽遗骸抛下临渊台,已犯下天条。陛下圣谕:将太和神君削去神职,放逐于天界自省。”

 

诸神大哗。

大家翘首期待的无非就是最后一句。

如雷公电母等,都已经做好随时待命、实施天刑的准备了。

可放逐天界算什么刑罚?

 

邝露仿佛很明白众神的心思,解释道:“放逐天界,就是每日须在天界徒步游历百里,反思自己的过错,直至彻底醒悟。”

她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:“只不知,偌大天界之中,还有多少个太和神君迷途不知返。”

 

众神的议论随着邝露最后这句话戛然而止。

太和神君心思缜密,也十分善于笼络人心。这桩祸事,绝非只凭他一人铸成,暗中牵连其实甚广。

 

踏遍天界,思过自省。

也就是走到哪里,就把诰诫带到哪里……

谁都不能视而不见,想忽略都不可以。

 

这哪里是给太和神君的处刑。

这是给全天界的神仙,上的一道无形之刑。

 

上元仙子说完,就退回了自己的位置,眼观鼻,鼻观心,不见一丝情绪。

 

天帝一言不发,目光如炬,在众神脸上一一扫过。

毫无预警地,他叫出一个名字:“太巳仙人?”

太巳仙人一个激灵,匆忙道:“臣在。”

众神不禁都绷紧了神经,等着天帝发难。

 

却听润玉只随意问道:“什么时辰了?”

太巳仙人怔了一下:“酉、酉时过半。”

 

润玉起身,负手,扬眼看了看天门远处。

他看着正在下沉的太阳,与夕阳下淡金色的祥云,徐徐道:“再过一会儿,太阳就会落下,月亮就要升起。本座还年少的时候,曾做过司夜之神,每逢日夜之交,便是本座要着手准备布星挂月的时刻。”

 

他语气平平地说着这些少年往事,如太巳仙人、御殿将军这些清楚天帝过往的上仙,都不自觉地记起了那些久远得已不真实的回忆。

天帝与万年前那个少年夜神相比,容颜从未改变,却的的确确不再是同一人了。

 

“凡人都说,九重天界是世间最好的地方,比起六界其他所在,不知好上多少倍。然而这日夜交替,时光推移,无论在天界还是他处,却并没有什么不同。”

没有人敢回应,尽管天帝的心情看起来并不坏。

 

“无论神、魔、妖、鬼、人,心中的欲望与执念,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。”

诸神刚放松一点的心弦又重新绷了起来。

 

然而天帝不过牵了牵唇角,语气淡泊地道:

“现在并非上朝的时辰,公事就说到这里。本座闭关这三日,与月神和上元闲谈,听到一桩趣闻,愿与众卿分享。”

他向月神示意了一下:“雍骊,你讲与众卿来听。”

 

月神一揖,慵懒而温文的声音在殿上响起:

“昔有行者,游于首阳山,闻首阳之东有重明鸟,有抟逐妖邪之能,百鸟皆筑巢引重明栖宿,以求平安。行者笑曰:人间亦有相类者,鸠鸟不善筑巢,取喜鹊之巢而居之,人谓之曰‘鸠占鹊巢’。”

“首阳之西有蕲蛇,首阳之南有黄鼠,闻此说,纷以‘鸠占鹊巢’讥重明占群鸟之巢。重明遂去,数岁不至。蕲蛇黄鼠取群鸟之巢以居之,以雏鸟为食,巢无完卵。又三年,首阳山无禽鸣声焉。”

 

他讲完了。

众神没有一人说话,九霄云殿上一片死寂。

 

鸠占鹊巢,是天界众神从不感到陌生的一个词。

从一万年前夜神润玉举兵夺位,到一百年前六界异变非议四起,这个说法时不时就会冒出来,在众神的耳中跳一跳。

 

他们听到的总是鸠与鹊。

可这个世界,从来既不属于鸠,也不属于鹊。

 

世界是重明的。

或者是蛇鼠的。

 

这简单而复杂的道理,如何不教人心生畏怖?

 

润玉目光淡漠地看着玉阶之下的诸神,忽然带头轻声笑了一下。

雍骊随之放声朗笑。

邝露亦是展颜微笑。

随后,众神就像大梦初醒一般,此起彼伏地笑了起来。

 

笑到后来,仿佛就真的觉得好笑起来,彼此之间相互感染,更是笑出了几分衷心。

还有那么几分惊心。

 

大家都是神。

脱离了七情六欲,跳出了六道轮回的神。

可所有的神,在这个天庭的黄昏,听了一个开始笑不出来,后来笑得停不下来的笑话,却都被迫推开了内心深处最隐秘、最幽暗之地的那扇门。

 

这诸神的黄昏,悸栗横生,寒肃如斯。

 

 

“我灯草上仙终于飞飞飞飞飞上天了啊啊啊!!!”

蒲衿扒在苌云铠胄的腰带上,低头看着云层下飞掠的山泽大川,激动得声音都发颤了。

缩在护心镜里的姜荻立刻就不爱听了:“你什么意思?我没带你飞过吗?”

“虽然不想说出来,但你带我飞得最高的地方是个山壁上的老鸦窝……”

“你拜高踩低!嫌魔爱神!重色轻友!”

“……我早跟你说了不要跟鸡毛村那个老秀才学成语,你看看你的学问都烂成什么鬼样子了?”

 

苌云听着两个小妖怪嘁嘁喳喳,觉得有点聒噪,又有点新鲜。

他见过仙妖无数。凶神恶煞的,暴虐乖戾的,装傻装纯的,真傻真纯的,什么样的都有。

但是像这两个一样,本事不大胆子不小,脑子不灵废话不少,霉运不断狗命不绝的,还真是罕见。

 

封印魔角之后,他以天界至宝大乘伏魔镜照遍云梦大泽,竟也寻不到蛊雕的踪迹。

后来,还是云梦泽土地出了个歪招,说蒲衿和姜荻是云梦最晦气的小妖,不但经常碰上祸事,还特别容易招这种大妖巨魔,只要带着他们,没准那蛊雕不用找就自己出现了。

一开始苌云觉得这简直是瞎扯淡,可云梦泽土地满脸“一根灯草你买不了吃亏一只蝙蝠你买不了上当”的表情,坚持要他试上一试。

 

苌云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,便将两只小妖怪带在身边,又细细巡了一遍云梦。

没想到,还真被云梦泽土地言中了。

 

开始他只是遇见了许多反常之象。

他看到一群游鱼,将一头巨鳄吃得只剩白骨。

还看到一条青虫吐出蛇一样的毒信,杀死了一只飞鸟。

甚至看到了大如茅屋的草菇,小如蜉蝣的虎豹。

 

没有任何神力的催动,这些违背天道的怪事就这样没来由的发生了,一件连着一件,没有尽头,也没有规律。

 

终于有一次,蒲衿在和姜荻吹牛时一脚踩到只烂果子,当场摔了个狗啃泥,顺势滚下了一个土坡,最后一头撞在了一个庞然大物身上。

那正是蛊雕的幻影。

饶是上神苌云封神万年来见多识广,也被这神迹一样的霉气震惊了……

 

离开了魔气操控,这邪物轻而易举就被制伏,重新变回了一截白骨,被苌云直接毁去,再不留后患。

 

云梦泽土地得意之余,又揭出两只小妖许多老底:

据说蒲衿第一次化出人形时,恰好遇见一只白头乌鸦当空降下一坨鸦粪,正正当当糊在他的天灵盖上。从那以后,晦气就常伴他左右,三百年来衰运不绝。

至于姜荻,从他还是一头小蝙蝠的时候,就自觉形貌丑陋,不愿与其他飞禽走兽来往。后来他修炼成精,许多仙灵妖怪都说黑蝠不祥,会招来噩运,躲他躲得老远。

但蒲衿不在乎这些,他既不承认自己衰,也不相信姜荻衰。两人厮混日久,就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。

一起倒霉的岁月虽然没有一天不糟心,倒也磕磕绊绊地过来了。

 

云梦泽土地力劝苌云把他俩带在身边,毕竟上古凶兽的骸骨还有四个下落不明,有了这两个晦气包在手,必能加快寻找进程。

虽然土地公的老脸上写满了为天帝分忧的恳切,但怎么看都好像夹带着一丝窃喜……

 

苌云只拿出了两颗天界仙侍们当糖豆吃的初阶老君金丹,两个小妖怪就高高兴兴跟他走了。

如此便宜,让习惯了艰险恶斗的上神心中颇不过意,仿佛自己成了凡间那些拿糖人骗小孩儿的拐子。

也罢,待回到天界,再多送他们些好东西酬谢便是……

 

苌云这样想着,不觉已飞至花界附近。

 

一片淡青色的云彩高悬在水镜结界上方。

云朵之下,微雨飘飘洒洒,落在结界上,一个雨滴就留下一块斑驳痕迹。

 

苌云从云端俯瞰,只见百花宫前,长芳主正带着海棠、玉兰等人,以灵力不断修补结界,面上难掩疲惫之色。 

再看花界境中,满目凋敝,再不复之前馥郁青葱、姹紫嫣红之貌。

 

这段时间六界异象频出,花界最大的异象,就是这朵奇怪的青云了。

这片云并不厚重,却已在花界上空停留三月,迟迟不散。

这片雨也并不大,雨点却带着可怕的弑魂之力,凡花界仙灵,沾上半点,就会灼伤元神。

三个月来,花界草木凋残,无数仙灵被雨水毁伤形貌,惨不忍睹。

 

长芳主带领众芳主费时七七四十九日,几乎耗尽灵力,才加固了水镜结界加以阻挡,令花界众仙全部躲入水镜中避祸。

然而,照现在来看,这结界如同一把伤痕累累的破伞,瓦解是早晚的事……

 

苌云化光而下,轻而易举地飞入水镜,落在醴泉院附近,蒲衿和姜荻也变回了少年模样跟随在侧。

 

姜荻突然皱起鼻子:“什么味儿?”

蒲衿嗅了嗅:“好像是烤肉味儿。”

 

路过的花仙掩鼻经过:“这老胡也不知中了什么邪,从前怕兔子怕得要死,如今竟烤起兔子肉来。”

一只果精点头称是:“已经吃了四天了,煎烤烹炸全走了一遍,不会是鬼上身了吧?吓人吓人……”

 

姜荻捅了捅蒲衿:“你是灯草变的,花界也算你老家,可知他们在说谁?”

蒲衿一捋头毛,豪迈地道:“花界向来只收容那些长得漂亮柔弱的花花草草,本仙这种凭实力野生的,不在花界的庇护范围之内。”

 

他二人稀里糊涂,苌云心中却清楚得很。

这老胡乃是花界资历甚老的一只胡萝卜精,生性害怕兔子,见之就落荒而逃。

如今胡萝卜精啃起了兔子肉,显然也是异象之一。

 

那花仙与果精来到醴泉院的小池边,一边浣衣一边闲聊。泉水汩汩流淌,一派闲适景象。

 

但苌云的身体却本能地紧绷了起来。

他听到水声中似乎掺杂着一种奇特的声音。

忽远忽近,忽高忽低,有节奏,却又不成调子。

 

“咚,咚,咚……”

像是鼓声。

 

蒲衿和姜荻则在争论醴泉院的泉眼里有没有鱼的问题。

姜荻正梗着脖子说到“有你个大头鬼!”,就听小池中哗啦一声巨响,一个庞然大物冲出了泉眼!

 

蒲衿张大了嘴巴:“真有个大头鬼?!”

但他很快又更正了:“不对,不是一个大头,是九个大头哇!”

 

只见那巨兽牛身蛇尾,生有九头,其中的两个头已经张开了满是獠牙的大口,朝池边的花仙和果精咬去!

凶兽九婴!

 

苌云眼神一变,正待出手,天空中却乍然降下两道冰凌,快如疾电,插进了九婴两个头的喉中!

 

这冰凌看起来清透脆弱,所蕴力道却是极重,九婴被击退数丈,轰隆一声撞塌了半边茅屋。

一团白色祥云紧随冰凌席卷而来,裹起已经吓傻了的花仙和果精,飘出战局,轻轻落在了草地上。

 

与此同时,还有一个小的不起眼的云团无声从天而降,停在苌云眼前。

云团上言简意赅地写着两个字:

我的。

 

蒲衿和姜荻看见前一刻还战意飞扬的战神把眉角一剔,唇角一挑,不情不愿地收回了自己那杆雪缨长枪。

顺手把那个云团也捏成了饼。

 

云团软绵绵地晃动了几下,“啵”地一声,把自己弹回成一团,又显出一个字:

鼓。

 

此时,长芳主等人亦被九婴闹出的巨响所惊动,飞身朝醴泉院而来。

她们首先看到的不是九婴,而是浮在水镜上方的一片云,一个神。

 

那上神独立云端,衣袂迎风翻卷。

他站得高远,看不清面容。

众仙只看见他只手在空中随意一抹,掌中便升起一团云气。

眨眼间,云化雨,雨化冰,冰化千道冰箭,铺天盖地向那头张牙舞爪的九婴射去!

 

长芳主神色微变,说出了一个名字:“水神玄溟?”

 

此时,地上的九婴浑身钉满冰箭,发出震天的吼叫!

它的九个头颅突然放射出耀眼的圣光,光晕笼罩之处冰箭俱化,伤口也极快地愈合起来!

 

姜荻失声道:“和蛊雕那时候一样,它它它要发大招了!”

苌云一言不发,合上双目,静心分辨着周围的声音。

果然,鼓声隐藏在九婴的嘶吼中,又一次细细密密地响了起来。

 

长芳主见势,催动灵力,欲带众芳主出手合力降妖,却听云上之人开口说了一句话。

 

声音很平和,态度也很得体。

且惜字如金。

 

他说:“站远点。”

 

长芳主神情一滞。

蒲衿则十万个配合地拖着姜荻猛撤。

忙乱中,他一脚踩飞了一个松果,松果在不远处发出一声闷响,似乎打到了什么人。

 

鼓声突然乱了一拍!

苌云骤然张目!

九婴怒吼着冲向玄溟,九个头颅同时吐出烈焰和毒液!

 

水神玄溟手中灵光一聚,化出一把玄冰长剑。

长芳主秀眉微蹙:水神灵力虽高,然九婴有九首,哪怕斩落几个头颅也能立刻重生,如此应对只怕太过单薄……

 

九婴显然也明了这一点。

此时,它已毫无顾忌地扑上了半空,九张血盆大口同时朝玄溟咬去!

就在这一刻,玄溟手中冰剑形态突变!

变成了一把一丈高、八尺宽的冰斧!

 

他从云端飞身而下,挥起这把巨大的冰斧,自左至右,划出一道雪亮的弧线!

九婴的九颗脑袋,瞬间一个不剩,全数离开了它的身体。

它硕大的身躯尚来不及反应,仍向半空飞扑了一段距离,才沉重地落在了地上,砸出一个凹坑。

那九颗头颅也噼里啪啦掉了一地。

 

蒲衿和姜荻对望了一眼,看见彼此衣衫溅上的一身血,这才算是明白“站远点”是什么意思。


评论(54)

热度(514)

  1. 共9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